謬談書法審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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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氣: 發(fā)表時間:2016-01-09
如何欣賞中國書法,仁者見仁智者見智。陳毅曾戲稱自己當著詩人是元帥,當著元帥是詩人,意謂對于他來講,詩歌這東西,寫好寫差,讀者諸君請勿見笑。
鄙人對于書法,乃門外之人。書法作為一種業(yè)余愛好,一時興起,涂涂抹抹尚可,真正談論起來,便可能授人以柄,貽笑大方了。
我翻遍群書,至今未搞懂書法的準確定義。有人謂“書法是一種以漢字為審美對象的書寫藝術(shù)”,有人稱“書法是將歷史感和時代感相融合的一門藝術(shù)”,也有人說“書法是用毛筆書寫漢字的法則”。凡此種種,不一而足。都對,又覺得都未擊中七寸。
當年,晉人阮籍曾大呼曰:“世無英雄,遂使豎子成名。”今天,既無對書法的統(tǒng)一定義,我便謂之曰:“書法是以漢文字為對象,以中國傳統(tǒng)筆墨紙硯為工具,以書外功夫為基礎,用以宣泄情緒、創(chuàng)造美感的一種藝術(shù)。”
這個定義,我以為除了對書法創(chuàng)作的對象、工具加以限定外,關(guān)鍵在于“書外功夫”、“宣泄情緒”和“創(chuàng)造美感”。“書外功夫”是相對書內(nèi)功夫而言的。書內(nèi)功夫當然不可或缺,但卻常常聽到人們議論一些書法家甚至書法大家,功夫不可謂不深,筆畫不可謂不力,結(jié)構(gòu)不可謂不工,通篇不可謂不法,但就是不中看,有小女人清秀之態(tài),無大英雄回腸蕩氣之美。說來說去,就是書外功夫不夠。
何謂書外功夫呢?讓我們看一看毛澤東的書法吧。1999年,毛澤東同眾多書法家一起被書法界提名參加評選“二十世紀十大杰出書法家”。結(jié)果,毛澤東以高票數(shù)列吳昌碩、林散之、康有為、于右任之后,與沈尹默并駕,排在沙孟海、謝無量、齊白石、李叔同之前。這個評選裝裱機應該是公平的。在毛澤東的眾多書法墨跡中,自書《七律·長征》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篇,也是最具書外功夫的一篇。先說詩。你看:“紅軍不怕遠征難,萬水千山只等閑。”萬水千山,我的天啊,讓我去走一山一水,我就叫苦不迭了,遑論“萬水千山”!更遑論“只等閑”了!“五嶺逶迤騰細浪,烏蒙磅礴走泥丸。”五嶺、烏蒙,這些地方我統(tǒng)統(tǒng)走過,是坐著車“走”,還累得腰酸背痛,至今想起,不寒而栗。而我們的毛澤東,我們的紅軍將士,憑著兩只腳,卻左一個“騰細浪”,右一個“走泥丸”,這是何等的精神境界!最后,爬了這么多山,趟了這么多水,前有堵截,后有追兵,上有飛機轟炸,下有險山激流,不說倒下,至少也筋疲力盡、人困馬乏了,而毛澤東卻“更喜岷山千里雪,三軍過后盡開顏”———反而更高興,還能“盡開顏”。這又是何等的意志、何等的氣量、何等的胸懷!
再看書法。這幅書法作品,似用兼毫所書,骨氣洞達,豪邁超逸,遒美之至。你看,字里行間,通篇加款署,一共七十四字,疏者可跑馬,密者不透風。這七十四個字,忽而字如斗牛,像打了勝仗的英雄;忽而隱若游魚,像敵進我退,同蔣介石玩避實就虛。其中“萬水千山只等閑”句,大有摧枯拉朽之勢。“千山”連在一起,猶如眾山連綿,“閑”字右豎鉤與左豎筆,有如二柱擎天。“金沙水拍云崖暖”中“云崖”二字,如河漢星列,高偉之極。“三軍過后盡開顏”最為精彩,豪邁之氣,樂觀之情,足退萬軍。尤可玩味的是“三”字,由常規(guī)的左上斜改為右下斜,成為通篇的神來之筆。“過后”二字,頂天立地,鯨吞海水,感情迸發(fā)到極致。最后一個“顏”字,單起一行,如指揮三軍的統(tǒng)帥,笑看前堵后追的敵軍,傲視艱難險阻,有什么了不起?真是精彩之至,無以復加。詩與書法結(jié)合,珠聯(lián)璧合,自然天成,主宰沉浮,非其莫屬。這哪里是詩詞和書法,分明是挾雷的電,帶雨的風,出海的蒼龍,懸崖的勁松。這里面筆挾著戰(zhàn)無不勝的意志,滿載著三軍將士的雄風,寄托著中華民族的希望。此等胸懷,此等氣魄,此等境界,此等筆墨,令所有文人、墨客、騷家、學者,甚至享譽全國的大家都望塵莫及。它只能在崇山峻嶺、槍林彈雨中產(chǎn)生,不可能在學府、書齋中出現(xiàn)。這就是書外功夫的極致。
先就此打住,再說“宣泄情緒”。“宣泄情緒”則是書法家的真情實感通過特定工具、對特定對象進行的一次自我傾訴、自我表露。如果不是書法家真情實感的傾訴、大悲大喜的表露,你運用特定工具也好,面對特定對象也好,渾身是書外功夫也好,頂多只是一種演戲、一種作秀。這樣的人,謂之曰“匠”。
因“宣泄情緒”而成為千古名篇的,莫過于岳飛的《滿江紅》了。傳說岳飛領(lǐng)兵行至南陽,宿武侯祠,秉燭疾筆,一口氣寫下了這篇千古絕唱(當然也有人說系明人托名而就———此需另考)。“靖康恥,猶未雪,臣子恨,何時滅,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。壯志饑餐胡虜肉,笑談渴飲匈奴血。待從頭收拾舊山河,朝天闕。”此時的岳飛,作為從小立下“精忠報國”之志的宋朝名將,面對兩代君王被擄去北國的厄運,又受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感染,心中一定是波瀾萬丈,因此越寫越激動,越寫越不能自已,進入了無我狀態(tài),涕泗悲憤,以淚伴墨,由行書變成草書,最后留下的,簡直不是文字,而是硝煙鐵蹄、長槍大戟和淋漓鮮血。
“宣泄情緒”而成書壇圣人的,當屬張旭。同李白一樣,張旭才高八斗,志在穹廬,但也一樣懷才不遇。終其一生,張旭不過做到太子左率府長史這樣一個七品小官。當張旭仕途無法施展抱負的時候,卻在書法中找到了自己。他以頭濡墨,以墻為紙,狂呼大叫,淋漓痛快地宣泄內(nèi)心的喜怒哀樂,最終以自己的書法,與李白的詩歌、裴旻的劍舞,并稱盛唐“三絕”。今天,世上無人不知張旭,而有多少人知道唐這個“宗”,唐那個“宗”呢?
“創(chuàng)造美感”則是利用書外功夫宣泄情緒的本質(zhì)表現(xiàn),是書法家真情實感自我表露的最終結(jié)果。書法創(chuàng)作的最終功能就是創(chuàng)造美感,欣賞書法的唯一標準就是“美”(當然,“美”又不僅僅是書法藝術(shù)的評判標準,也是一切藝術(shù)的評判標準)。宣泄情緒后如果不能創(chuàng)造美感,而是亂涂一氣,可能有人要送你去精神病院了。
怎樣的書法作品可以稱之為“美”呢?車爾尼雪夫斯基說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美,意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審美觀。書法自然也不例外。當今書壇,對書法作品的評價可謂眾說紛紜,莫衷一是。那么,有沒有一個公認的、簡易的而不是故弄玄虛的、嚇唬人的標準呢?有。
大凡讀過書的人都有這樣一種感覺,真正會讀書的人越讀書越薄;大凡聽過講課的人也都有這樣一種看法,真正會講課的老師越講越簡單。就書法而言,欣賞一件書法作品,我以為,簡言之,需看其筆法,觀其結(jié)構(gòu),思其筆意,賞其章法。筆法,即用筆的熟練程度與功力;結(jié)構(gòu),即每個字體的正確與否(當然是相對的);筆意,即字與字之間“勢”的連接與“意”的走向;章法,即整幅作品的謀篇布局。筆法與結(jié)構(gòu),反映書法“形”的一面;筆意與章法,反映書法“神”的一面。筆法與結(jié)構(gòu),是書法的“技術(shù)性”問題;筆意與章法,是書法的“方向性”問題。神形兼?zhèn)洌孕闻渖?,兩全其美;神形之間,難在謀勢,貴在有神(“書之妙道,神采為上”———南朝齊王僧虔語;“深識書者,唯見神采,不見字形”———唐張懷瓘語;“書畫以韻為主”———宋黃庭堅語),神韻是書法美的核心。
那么,書法諸體,真草隸篆,不下幾十種,公看公美,婆看婆美,何為神韻美?先人慧眼,謂之“真如站,行如走,草如奔”。“真”即是楷書,真如站,楷書就好比一個人站立一樣。行如走,行書好比一個人走路一樣。草如奔,草書好比一個人跑步一樣。設想一下,運動場上,有駐足觀看的觀眾,有行走于內(nèi)的工作人員(可能是在遞送成績單),也有百米沖刺的運動員。試問,此中場景,誰人的形態(tài)最為健美?人們欣賞的目光會投向哪里?毋庸贅言。
神韻美只能體現(xiàn)在亂石鋪街的渾然一體中,不會出現(xiàn)在方塊磚的機械鋪砌中。只有百米沖刺的人,才是真正的運動員,才創(chuàng)造了運動場上美的最高境界。
縱觀中國幾千年的書法史,矗立著一個明白無誤的結(jié)論:中國書法的本質(zhì),就是草書;草書是中國書法藝術(shù)的皇冠,誰攻下草書,誰就登上了中國書壇的頂峰。歷史上,唯擅草書者,可稱為“圣”。漢末張芝為草圣,晉代王羲之為書圣,唐代書法家林立,可稱為圣的,唯張旭;與之比肩的也僅狂僧懷素而已。唐以降,俱往矣,數(shù)風流人物,能與古人同享書圣之譽的,唯毛澤東。為什么?美在動中。
話又說回來,草書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寫的,運動場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去沖刺的。需要勤奮,更需要天賦……
值此西泠印社欲為我出版書法鐫刻集之際,信筆涂來,一家之言,以為自序,并請眾多書法家恕我不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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